第32章 闽国 末帝王延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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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辈子最怕雷雨天。建州城头的雨珠子砸在铠甲上,能把人骨头都泡软了。可要真论起来,还是二十岁那年夏天浇在我脸上的雨最冷——那会儿我爹刚咽气,灵堂里的蜡烛被风刮得东倒西歪,我跪在蒲团上,听着外头哗啦啦的雨声,忽然明白过来,我们王家要变天了。
那是我第一次摸到刀把子上的血。我三哥延钧提着大哥延翰的脑袋冲进灵堂时,血水顺着刀尖往下淌,混着雨水在地上洇开一大片。他眼睛通红,靴子底黏着块碎肉,说话声儿像砂纸磨铁:"老五,你选我还是选死人?"我后槽牙咬得发酸,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才发现自己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那年我二十整,在兄弟里排老幺。我爹王审知活着时常拍着我肩膀说:"延政啊,你就当个富贵闲人挺好。"这话我原先是信的。我们王家从光州跟着王绪将军南下来到闽地,阿爹带着八姓子弟兵打下这片基业时,我才刚会走路。建安城里的宫室修了又修,阿爹却总穿着粗麻衣裳,吃饭时连片肉都要分三顿吃。他常说:"咱们是替天子守土,不是来当土皇帝的。"
可大哥不这么想。阿爹前脚刚闭眼,后脚他就把节度使的旗号改成了闽王。那天我在泉州刺史任上接到诏书,手抖得差点撕了黄绢——阿爹临终前拉着我们兄弟几个的手说"共保家业",这才过了三个月啊。我三哥延钧最是个暴脾气,当即摔了茶碗:"他王延翰算什么东西?当年打汀州,他躲在营帐里吓得尿裤子,现在倒要骑到我们头上作威作福?"
现在想来,我们兄弟几个打小就不对付。大哥长我们二十来岁,早年在光州老家娶过亲,跟后头这些弟弟们本就不亲厚。三哥是侧室所出,性子烈得像匹野马。我娘是阿爹晚年纳的妾,生我时难产走了,打小就是乳母带大的。阿爹疼我,十四岁就让我去管泉州,说是历练,其实是想让我躲开建安的纷争。
可该来的总要来。天成二年春,三哥带着亲兵把大哥堵在福州城里。消息传到泉州时,我正在校场看新制的弩机。信使跑死了三匹马,跪在地上话都说不利索:"五公子...三爷反了...大王的头挂在东门..."我手里的弩箭"当啷"掉在地上,箭镞扎进脚背都没觉出疼。
等我星夜兼程赶回建安,灵堂都改成刑场了。三哥穿着染血的铠甲坐在阿爹的虎皮椅上,见我来,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老五,泉州还太平?"我盯着他靴尖上没擦净的血渍,突然想起小时候他教我射箭,我够不着弓弦,他就把我架在脖子上拉满弓。那会儿他脖颈子热乎乎的,汗味儿混着松脂香。
"三哥..."我刚开口就被他打断:"现在该叫闽王了。"他起身时铠甲哗啦啦响,像催命的锁链声,"你去建州吧,那儿清净。"我浑浑噩噩接过刺史印信,转身时听见他低声说:"别学老四。"我后脊梁一凉——四哥延羲上月刚被派去漳州,听说路上遇到山匪,连人带马车摔下了悬崖。
建州城比泉州冷得多。头年冬天我染了风寒,咳得整夜睡不着。刺史府的老仆说城西有眼温泉能治病,我泡在池子里,看着白汽往天上窜,忽然想起阿爹临终前的眼神。他枯瘦的手抓着我的手,指甲掐进肉里:"你们兄弟...要..."要什么?要兄友弟恭?要同舟共济?温泉水咕嘟咕嘟冒着泡,像在笑话我们老王家。
我在建州一待就是七年。头两年还常往福州送年礼,后来听说三哥把亲兄弟都杀得差不多了,连帮他夺位的堂兄王延禀都被剐了三百刀。建州的冬天越来越冷,我让工匠在衙门后头砌了火龙,还是觉得骨头缝里渗寒气。有时候半夜惊醒,总觉得窗外有人举着火把——三哥派来的?南吴的探子?还是楚国的细作?
长兴四年开春,福州来了个不速之客。我在书房练字,忽听外头马蹄声急,亲兵拦都拦不住。门帘一掀,窜进来个灰头土脸的汉子,扑通就跪:"五爷!闽王...闽王驾崩了!"我笔尖一抖,浓墨在宣纸上晕开老大一团。来人是从小跟着我的家仆王顺,他袖口还沾着血:"是...是被人毒死的,现在福州乱成一锅粥,四爷带着兵往建安去了..."
我盯着案上那滩墨渍,恍惚看见二十年前阿爹教我写"慎"字。砚台里的墨汁晃啊晃,突然变成三哥脖子喷出来的血——不对,三哥是中毒死的。王顺还在絮叨:"四爷说您要是肯帮他,事成之后封您当..."我抬手止住他话头,转头问幕僚徐寅:"咱们现在能调多少兵?"
那是我第一次领兵。建州七年来攒下的三千精兵,加上临时征召的乡勇,拢共八千人马。四哥延羲在福州城外拦着我,他坐在马上笑得不阴不阳:"老五,三哥当年派你去建州,可是把你当条看门狗。"我攥紧缰绳,掌心被马鬃扎得生疼:"四哥,你毒杀亲兄的时候,可想过阿爹在天上看着?"
话没说完就被箭雨打断。四哥的骑兵像黑压压的蝗虫扑过来,我的长枪挑穿第三个敌兵时,突然想起小时候三哥教我:"捅人要往肋下三寸扎,那儿铠甲接缝..."血溅在眼睛里,热辣辣的疼。这一仗从晌午打到日头西斜,四哥败退回福州,我胳膊上挨了一刀,刀口翻着白肉。
回建州的路上,徐寅撩开车帘欲言又止。我知道他想说什么——经此一役,我和四哥算是彻底撕破脸了。果然,不到半月就传来消息:四哥在福州称帝,改元永隆。我捏着诏书直冷笑,他倒真敢啊,我们王家世代称臣中原,他这是要把闽地往火坑里推。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怪梦。梦见阿爹穿着破旧的战袍,在闽江边上来回踱步。我想喊他,嗓子却像塞了棉花。忽然江面掀起大浪,三哥四哥从水里冒出来,抓着阿爹往江心拖。我惊醒时浑身冷汗,外头传来急促的叩门声:"大人!汀州反了!"
汀州那个反骨仔叫黄仁讽,早年在我三哥跟前当过马弁。永隆元年端午,这厮带着三千乱兵占了汀州府衙,扬言要"清君侧"。我盯着军报直乐——闽地巴掌大的疆土,倒养出七八个"君"来。徐寅捻着山羊胡叹气:"大人,这怕是四爷给您下的套。"
我心里跟明镜似的。四哥称帝后头件事就是削藩,我那泉州旧部被换得七七八八。黄仁讽早不反晚不反,偏等我跟四哥撕破脸时闹腾,摆明了是福州那头放出来的疯狗。但汀州卡着闽西要道,真要丢了,建州就得敞着怀挨刀。
那天我在校场点兵,日头毒得能把人晒出油。新打的陌刀泛着青光,我伸手试刃口,血珠子顺着指缝往下滴。亲兵要给我包扎,我一甩手血点子溅在军旗上:"传令,今夜子时开拔。"
七月的山路能要人命。我带着五千轻骑走鹰愁涧,马匹热得直打响鼻。走到三更天,前哨突然来报说涧口有伏兵。我趴在崖边往下看,月光照见涧底反光的铁甲——好家伙,少说埋伏了八百人。徐寅扯着我袖子劝:"大人,咱们绕道吧?"我舔了舔嘴皮上的血痂:"把辎重车推到前头,点火。"
那是我头回用火攻。二十辆装满硫磺的牛车顺着山涧冲下去,炸开的火球把黑夜烧出个窟窿。惨叫声顺着山壁往上爬,像厉鬼在挠棺材板。等我们冲进汀州城时,黄仁讽正在城楼上啃烧鸡,油手抓着佩剑直哆嗦:"五爷...五爷饶命..."
我踩着血泊走到他跟前,突然想起当年三哥提着大哥头颅的模样。黄仁讽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我攥着他的发髻往城墙垛口撞:"四哥许了你什么好处?说!"这软骨头嚎得整条街都听得见:"陛下说...说取了您的人头,就封我做建州节度使..."
剑锋抹过他脖子时,血喷了我半身。亲兵递来帕子,我摆摆手任血在铠甲上结痂。回营路上徐寅欲言又止,直到我卸甲时才开口:"今日这出杀鸡儆猴,怕是要传到福州去。"我盯着铜盆里泛红的水面,突然笑出声:"我那四哥,最是个疑神疑鬼的。"
果然,不出俩月就传来消息:四哥把帮他夺位的朱文进、连重遇都给宰了。听说朱文进被腰斩那日,福州菜市口的血三天没冲干净。我听着探子禀报,手里盘着俩铁核桃咔咔响:"去,给咱们陛下送坛建州老酒。"
永隆二年开春,四哥的使臣带着"圣旨"来了。那阉人尖着嗓子念什么"晋封富沙王",我盘腿坐在虎皮垫上削梨子。梨皮断了的瞬间,阉人声儿也颤了:"陛...陛下说,只要您交出建州兵符..."我甩手把梨砸在香炉上,汁水溅了使臣一脸:"回去告诉王延羲,当年他往三哥酒里下毒时,怎么不记得君臣纲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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