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银楼金粉（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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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之内尚家两个大人物相继去世，原本喜气洋洋的寿宴却变成了尚家父子的丧礼，红事变白事，让人唏嘘不已。程秀杏被抓的时候已经彻底疯了，满嘴全是疯言疯语，警察也拿她没有办法，宁心只好将她送到省城的精神医院严加看管。

尚世祖和尚可怡一回到家就见到祖父和父亲的灵位，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等到亲自向宁心确认尚铿父子的死讯之后，两人彻底蒙圈了，跪在地上放声痛哭。他们兄妹只不过外出读了两年书，怎么一回来全都变样了？尽管尚铿平日里与他们并不亲近，但毕竟仍是他们的父亲，血缘亲情是断不了的，他们当即换下衣服为祖父父亲披麻戴孝。

然而对于尚铿的女人们而言，当然也包括宁心附身的赛小蝶，尚铿的死不觉让她们纷纷松了口气，好像一直压在头顶上的大山消失了，心底一片轻松。宁心只是诧异尚铿这么早死，她以为还要再多熬几年，没想到程秀杏一出手就解决了他，心中不由自主地感激程秀杏做了件好事；连年旺见儿子回到自己身边哪里还会为尚铿伤心，早在尚铿软禁她的时候就对他死心了；小莲就更不会悲伤了，她还年轻，不想替尚铿守寡，现在就已经盘算着等替尚铿守孝完就带着儿子改嫁，大太太心肠那么好肯定不会忍心看着她年纪轻轻守寡的。

至于尚银楼幸好有尚鋆在坐镇，生意照旧如常运，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只是尚鋆还在自责，他觉得如果不是因为他突然回来，程秀杏就不会受刺激精神疯癫做出这等傻事，大哥就不会死于非命，父亲也不会因此伤心过度过不了七十大寿，一切都是他的错！

宁心劝了几次尚鋆依旧想不开就撒手不管了，还是让沈咏彤来劝他吧，她还要照顾可怜的尚世耀和尚可云呢！这两个孩子到现在还会半夜被恶梦惊醒，这事给他们造成了很大的阴影，宁心不敢让两个小孩单独相处，让尚世祖三兄妹轮流陪着他们，自己也经常开解他们，所幸他们年纪还小，但愿时间能冲淡一切。

沈咏彤知道了尚鋆与程秀杏之间的往事，沉默良久，她不知道应该是为相处了八年的丈夫最终选择了她而高兴，还是应该为程秀杏这个可怜的女人感到悲哀。看到程秀杏爱而不得的疯狂和神志不清的悲惨下场，她始终觉得有愧于她，尽管罪魁祸首并不是她，但她终究也是有份造就了这一场悲剧，哪怕她是不知情的。

思前想后良久，沈咏彤原本想让过去的事情都烟消云散，以后依旧与尚鋆携手共度，毕竟尚鋆最终还是选择了她，而她始终深爱尚鋆。可是当沈咏彤在医院见到疯癫的程秀杏，尽管她已经疯了，想的念的还是尚鋆，可见她早已将尚鋆爱到了骨子里，这份爱既让人可怕又令人动容。沈咏彤每次一见尚鋆，她都忍不住想起程秀杏，这个女人成为了她与尚鋆之间的一个心结，她做不到视而不见，这样的婚姻她没有信心继续走下去。

最后沈咏彤竟然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和离书，还劝慰尚鋆重新振起来，并嘱咐他不要去找她。

尚铿死了，尚世祖还在读书，尚世宗和尚世耀还是个小孩，宁心不愿意接手尚银楼的事，他就成了尚家唯一的支柱，尽管心系沈咏彤，但他决定留在尚家，接手尚银楼的事务，直到尚世祖完成学业之后再将尚家交给他。

尚鋆还是很讲信用的，连年旺得到他的保证很是放心，尚家果然还是她儿子的！但这么多年过来连年旺也懂得了什么是低调，只要尚家一天还没正式在尚世祖手上，她都不能得意忘形，免得坏了儿子的好事。

尚铿虽然死了，但众人的生活仍在继续，甚至可以说没了尚铿，大家的生活过得更加有滋有味了。

尚鋆废除了尚银楼里偷金废手的陋习，对尚银楼的管理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整个尚银楼一下子焕发了新的气象，工人们的工资提高了，自然对尚银楼忠心耿耿，再也用不着冒险去偷金了，大家都对尚鋆赞不绝口。尚鋆还特别注重后起之秀，只要是能干的新人，不论男女他都收录重用。

尚世祖和尚可怡孝期过后就回省城读书，宁心想将尚可人也送去念书却被拒绝了，尚可人听闻尚银楼可以招收女工，便向尚鋆毛遂自荐。宁心为此有些不解，尚可人只是笑笑并没有解释，却十分坚持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在尚家谋求立足之地，尚家对她恩重如山，她也想尽自己所能去回报尚家。

尚鋆十分欣赏尚可人的想法，便让她跟在账房里学习。尚可人自小跟在宁心身边对管理账目耳濡目染，很快就对尚银楼的事务熟悉上手，让尚鋆赞赏不已，宁心见到自己护着长大的孩子终于可以独当一面也不觉骄傲自豪，这个孩子总算没有让她失望。

如今的尚家主张男女平等，女人已经不再有以往的诸多束缚，连年旺喜欢听戏经常往外跑，甚至还找老师学唱戏，宁心也不拘着她，任由她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也不用向她报备，就连小莲经常带着孩子回娘家也没人阻拦，而她也时常带着尚世耀和尚可云往外跑去散心，小孩子的忘性大，很快他们就恢复童真心性，活泼开朗起来。

宁心觉得如今的尚家没有了往日的死气沉沉，整个人都豁然开朗，真心的笑容也多了。可没等她笑得多久，平时甚少见面的尚家三姑奶奶，也就是尚铿和尚鋆的亲妹妹尚文君突然跑回来哭诉，她一直体弱多病的丈夫死了，婆家的人要她削发为尼替丈夫守寡。

尚鋆率先怒了，他本来就不同意妹妹的亲事，年轻的时候父亲不顾尚文君的终身幸福要她嫁给一个奄奄一息的病秧子冲喜，谁知那个男人一直就是不断气，时好时坏，尚文君只能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照顾。尚文君名义上虽为妻子，实际干的就是伺候人的活，与丫鬟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是婆家怕她不甘寂寞红杏出墙，一直将她看得紧紧的，连娘家都不让回去，所以宁心都没怎么见过尚文君。

可如今尚文君的丈夫好不容易死了，婆家人却不肯放她自由，为保家声要她去当尼姑，美其名曰让她替死去的丈夫祈福，简直是欺人太甚！宁心也不觉怒了，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华浪费在一个病秧子身上，不仅要守活寡还要时时被婆家怀疑防备，这已经是够损了，想不到人死了也不肯放过一个女人，让她终身青灯古佛，这对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的尚文君是何等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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